自由在马克思的思想中起着核心作用，是贯穿马克思思想体系的重要概念。马克思从“感性的”“现实的”“实践的”个人出发理解自由，他认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1】也就是说，自由不是外在于人的他物，也不是抽离人的主观判断，而是人的“类特性”。近十年来，国内学术界对马克思及马克思自由观展开了大量的研究，但研究视角较为分散，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的研究甚少。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CNKI数据库内近十年有关马克思自由观研究的CSSCI文献进行图谱量化分析，从发文数量、作者、关键词等方面进行梳理，系统阐述其研究热点与趋势，并基于分析结果提出建议，以期为未来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提供参考依据。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自由作为哲学的重大问题，马克思及马克思自由观一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重点研究的主题之一。本次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以“马克思自由观”为主题，将时间限定为2013年1月1日至2023年6月6日，进行高级检索。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与信任度，笔者排除了一些低质量文献，仅保留CSSCI以及一些超高质量期刊数据。最终得到有效文献204篇，以refworks格式导出为txt文本，作为本文的基础研究数据。

（二）研究方法

本文拟运用CiteSpace5.7可视化软件，从年度发文量、作者、关键词三个方面总结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现状。文献计量分析法主要是对符合主题的文献进行统计研究，通过马克思自由观相关内容研究的知识图谱直观地显示主要研究热点与研究的演变趋势。内容分析法则是通过分析研究对象的显性和隐形信息以阐释研究对象的本质、特征和发展前沿。因此，本文将两者相结合以成功梳理近十年马克思自由观相关研究的时间脉络，透过隐形信息提炼其研究热点，总结演化趋势。

二、文献基础数据分析

（一）年度发文量分析

年度发文量能够反映学术界对于马克思主义自由观研究的理论水平与发展速度，也是反映研究热点的重要参考之一。由图1可见，发文量总体波动较大，在2018年发文量达到峰值28篇，但曲线呈现出下降趋势，尤其近两年发文量大幅减少。根据曲线的走向，可将其分为三个阶段：发展期（2013-2017年）、动荡期（2017-2021年）、式微期（2021-2023年）。

图1    2013-2023年历年发文量

（二）论文作者分析

高质量论文的发文数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作者在此研究领域的代表性，这一类作者的发文数量又可以反映出该研究领域当前阶段的广度与深度。本文将CNKI与CiteSpace相结合，绘制出关于马克思自由观相关文献发文作者合作网络后，发现该研究领域的文献发文作者具有相当明显的“有点、有线、但整体分散”的特点，其中存在贺来、葛宇宁、何宇白，王峰明、何海燕以及宋佳、朱清河等12组合作网络。这意味着该领域内学者之间互动性不强，联系较为松散，没有表现出广泛的合作关系。

图2    作者合作网络

（三）关键词共现与聚类分析

关键词能够简洁凝练地反映文章的核心内容。本文针对204篇CSSCI论文出现的关键词进行共现分析，以1年为时间切片，为其中前5%的关键词绘制贡献图谱。N代表节点，E代表连线，其中N值为288，E值为535。字体大小表示关键词出现的频次，字体越大，说明其出现的频次越高。由图3可知，“马克思”“自由”“自由观”“唯物史观”“实践”“人的解放”“宗教信仰自由”“中国化”突出，影响力较大，热度较高。节点之间的连线表示共现关系，粗细表示强度。关键词共现图谱关系线随着时间推进由深蓝向橙红过渡，关键词之间连线多则说明其共现频次比较高，节点之间的联系比较密切。

图3    关键词共现聚类

关键词的聚类图谱可以表明该领域的不同研究角度与关注重点。由图3可以看出，图中有9个红色标签，代表9个聚类，即马克思自由观研究的核心及关键领域可以归结为“马克思”“自由”“马克思主义宗教观”“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自由主义”“人的解放”“唯物史观”“自由人联合体”“戈比报”。每个聚类的标签都是共现网络的关键词，聚类序号的数字越小，说明其中包含的关键词越多，数量越大，说明其中包含的关键词越少。

利用CiteSpace软件对以上基础数据进行分析，得知马克思自由观研究的CSSCI文献情况。为了更加全面完整地展现研究全貌，更加深刻明晰地了解研究内容，下文将在此基础上分析探讨相关研究的热点主题。

三、马克思自由观研究的热点主题

根据上文对关键词共现与聚类图谱的系统分析，可以得知近十年学术界对于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可归纳为九类核心领域。将部分重叠概念重新归类，笔者对相关文献进行了进一步梳理与总结，得到以下四个方面研究热点主题。

一是围绕马克思展开的研究。杨立等从艺术活动入手理解马克思所说的“真正自由的活动”，认为马克思把艺术活动视为人的自由活动的典范形式，是因为艺术活动指向一种特殊的、真正体现人的自由与本质的自我实现的实践形态。^【2】苗贵山等学者从自由观的起源开始追踪，通过解读《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德意志意识形态》等原著文本，将马克思对黑格尔世界历史中的自由观的扬弃诉诸笔上，着眼于现实的人与现实的物质生产运动，最终论证了唯有实现共产主义才能实现普遍的个体自主性劳动的自由权利。^【3】重庆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政治学研究所的胡波着眼于马克思提出的一种与西方经济自由主义截然不同的经济自由（解放）观，认为马克思从价值论维度对西方经济自由主义的批判，主要指向的是这样一个问题：西方经济自由主义所主张的自由竞争、自由贸易和财产私有权，根本上都是资本的自由，而并非真正的个人自由。^【4】朱颖、张靖仪则是在马克思“类思维”的事业之下，解析个体意识、个体价值、个体权利与个体利益的关系，给予具有个体思维的主体一个全新的认识与阐释，旨在真正做到个人与共同体的和谐共进，促进类共同体的真正生发。^【5】与此相似，李楠等通过研读马克思不同时期的文本，总结自主活动的不同阐释逻辑和华语内涵，通过分析马克思对“自主活动”与“类本质”概念的提出过程，认为马克思把人在自由个性阶段的自主活动同时置于“类本质”和“分工”双重逻辑之下，并在综合两种阐释方式之后，确立起自主活动的可能性，最终基于“自由个性”的角度阐释了自主活动。^【6】

二是围绕自由观展开的研究。鲍金^【7】从“自由是什么”的设问出发，阐述马克思关于人的自由的论述，并从原因出发追究“自由是什么”的抽象规定，转而将视线聚焦于现实的人为什么会不自由以及怎样才能实现自由，对“自由何以可能”进行再阐释。清华大学的王峰明教授立足于《资本论》及其手稿, 从“自由王国”及其与“必然王国”的关系的视角切入, 对马克思的自由观予以阐释, 并对相关理解和解读做出回应。^【8】张娜从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理想出发，指出自由无疑是马克思现代性批判的价值追求，但因其见诸于联合体之上归属于人类文明而非归属于现代世界，并最终提出在疫情时代，现代性已经以复式效应触碰其限度，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理想首先要从人重新回到广泛生动的感性现实世界开始。^【9】无独有偶，左亚文同样从“自由人联合体”的解读介入，从辩证的人本维度解析“自由人联合体”，以打开马克思关于未来社会理想构建的基本方式，最终将落点放置于历史实践和社会现实之上。^【10】牛先锋从自由本身的涵义出发，采取将马克思主义与自由主义相对照的方法，力图从抽象的哲学与具体的实践相统一的角度来揭示马克思视域中“自由”的内涵，进而梳理出自由实现的条件，为推动当代中国社会人的自由发展提供思想启发。^【11】杨玉成颇具实践性地将自由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自由观相结合，提出正确理解自由的科学内涵对于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他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自由观念以马克主义自由观为基础，又积极吸收古今中外自由观的有益成果，其基本内涵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建立在经济和社会发展基础上的“自主活动”，是人的全面发展和潜能的充分释放，并且把这些本质规定置于中国化之中。^【12】三是围绕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的金伟从“新闻自由”出发解读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他认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强调了新闻自由的重要性，认为出版自由是促进近代社会发展的强大动力，指出马克思主义新闻自由观揭示了关于新闻自由的基本原理及内在规律，具有鲜明的科学性、真理性和实践性，这些基本理论对于我们今天的新闻工作，特别是党的新闻工作仍然具有普遍的运用价值和指导意义。^【13】相反，马庆认为，相较马克思主义的“党报理论”，学术界对马克思新闻观中“一般的公正”的研究一直显而不彰，因此，重温马克思恩格斯对于“一般的公正”的论述，既有助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亦对政府在网络舆情中完善自身形象提供了镜鉴。^【14】王润泽、王汉威^【15】通过分析马克思在报业活动中所阐释的“能动说”的新闻自由内涵以及马克思对报业垄断问题充分重视和批判，展现了马克思对新闻自由观念可能存在的认识误区的澄清，最终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闻事业的发展为大背景，深刻剖析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现实关切。丁柏铨认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人才计划中占据重要地位，加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教育是新闻人才培养过程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并以此为据，探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课程建设及与此相关的其他相应建设的问题。^【16】四是围绕唯物史观。王清涛认为，自由是马克思全部理论的逻辑主线，马克思从对现实的社会关系的否定的实践中确立人的自由，完成了自由观的唯物主义转向，实现了哲学革命，进而规划了西方哲学（以存在主义尤甚）关于自由的研究路向，马克思的自由是对现存的社会关系的变革，因而马克思的自由是本体论意义上的自由，马克思的唯物主义也跃升至实践唯物主义。^【17】张君辉等认为马克思批判地继承了自由主义的思想, 把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作为共产主义终极价值，提出要站在人性论的高度把握自由之真谛，更有利于培育与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防止自由化思潮在意识形态领域蔓延。^【18】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的高洋认为，在唯物史观视阈下，唯有将“机器人联合体”看作共产主义“自由人联合体”的建构前提，同时注意到二者所处社会形态的不同，才能厘清“机器人联合体”同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辩证关系，为新时代的建设创造条件。^【19】徐靖越、叔贵峰认为，多年来国内学界关于马克思“自由”思想的研究很少对自由的双重理论内涵进行严格的区分和明确的辨析，特别是没有充分挖掘马克思“自由”内涵中所蕴含的积极逻辑向度以及其包含着的超越旨趣，结果将“自由”解读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主观任意，提出通过对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分析来考察马克思运用“积极自由”进行理论建构的内在逻辑，并以此来印证马克思诠释自由内涵的全面性和其对德国古典哲学中“积极自由”理论的时代价值。^【20】在这一方面，王伟国等结合社会现实，认为正确认识和处理社会改革中的自由问题，依据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分析、理解、阐释马克思思想和其言所未尽的问题，有助于我们厘清西方自由主义思潮的实质和谬误，探寻一种实现人性本真回归的途径和方法，实现对当下人类所处现代性困境的消解，有效地抵制其对我国意识形态的挑战。^【21】

四、马克思自由观研究的展望

综上所述，国内学术界从各个角度对马克思自由观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实现了从原著研读到学理性研究的重要转变，取得了相对丰硕的研究成果，为后续学术界进一步深化该主题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总体来说，该研究主题在研究主体、研究视角、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等方面仍然存在较大的拓展空间。

一是研究主体需要加强合作，核心作者需凝聚力量。马克思自由观研究之于马克思主义学说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当前学术界对此的关注度稍显回落，核心研究成果逐年减少。从CiteSpace软件的分析结果来看，目前核心学者之间的合作十分固化，且局限于个别团体和机构之间。为提高马克思自由观核心研究成果的质量，丰富核心研究成果的丰富度，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展开广泛的合作与交流，包括国内学者与科研团队、中央与地方研究机构之间、地方不同高校与研究机构等等之间的合作，最大限度地凝聚起核心作者的科研力量，更加充分地利用已有的研究资源，为该主题研究提供更有价值的成果。

二是研究学科与研究视角需要进一步拓宽，广泛开展跨学科交叉研究。当前，关于马克思自由观研究多数采用文献研究方法，主要是通过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学界重要研究成果等文本材料进行分析，局限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范畴，或单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为主，相对缺乏跨学科与交叉性学科的学术研究。在未来的学术研究当中，国内学术界可以适当拓展学术视野，不断加强不同学科领域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增强不同学科领域之间的黏性，促进不同学科领域在该主题中的学术融合。尤其是可以从不同的研究视角切入，从社会学、法学、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多方面多角度多维度开展多学科的马克思自由观研究，在不同的学科体系中求同存异，在不同的研究范式中拓展研究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视野，搭建起研究马克思自由观的理论体系，在唯物史观、人的解放、宗教自由等研究中不断取得新成果，继续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作出新贡献。

三是研究方法亟需创新，加强运用多样化研究方法。根据上述文献内容的分析情况，可以得知在马克思自由观的学术研究中基本局限于文献研究法，国内学者多大采取文本解读的方式开展相关研究。因此，对于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应综合运用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历史研究与现实研究、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相结合的方式，提升研究方法的多样性与科学性，为创新相关研究成果提供具有逻辑性、批判性的有效工具。

四是研究内容需要进一步拓展，注重马克思自由观的实践性。就实践性而言，当前，关于马克思自由观的研究成果正走在由传统文本研究向当代中国实践转变的过程。目前研究应当注重将马克思自由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自由观相结合，探讨马克思自由观应用于当代中国实践的科学价值。因此，今后学术界的研究应该侧重于实践性问题的研究，为实现共产主义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实践表达，全方位拓展研究范围，高层次提升研究质量，充分利用理论指导实践、实践检验理论的辩证关系。

参考文献：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

【2】杨立,许斗斗：《艺术活动与真正自由的劳动——对马克思自由观的一种解读》，《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6期，第5-12页。

【3】苗贵山,王婧然，《马克思对黑格尔世界历史中自由观的扬弃》，《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1年第22期，第134-137页。

【4】胡波，《马克思对西方经济自由主义的批判及其经济自由观》，《重庆社会科学》，2017年第10期，第18-25页。

【5】朱颖,张靖仪，《马克思“类思维”视野下的受众观变迁与公共性建构》，《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3年第2期，第40-45+57页。

【6】李楠,李双套，《马克思“自主活动”的阐释逻辑与话语内涵》，《理论视野》，2022年第7期，第18-23页。

【7】 鲍金，《自由何以可能:马克思自由观的再阐释》，《天津社会科学》,2016年第5期，第45-51页。

【8】王峰明，《自由王国、必然王国与人的自由——<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的自由观辨析》，《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1期，第77-87页。

【9】张娜，《个人自由价值的现时代反思——以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思想为视角》，《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第4期，第27-35页。

【10】 左亚文：《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的人本之维》，《哲学研究》，2014年第12期，第21-25页。

【11】牛先锋：《自由的涵义及其意义——对马克思自由思想的阐释》，《理论视野》，2019年第1期，第9-15页。

【12】杨玉成：《自由观念历史演变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自由观》，《科学社会主义》，2016年第5期，第44-49页。

【13】金伟：《马克思主义新闻自由观及其当代价值》，《湖北社会科学》，2013年第8期，第189-193页。

【14】马庆：《一般的公正”——网络时代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重温》，《湖北社会科学》，2013年第9期，第192-195页。

【15】王润泽,王汉威：《马克思新闻自由观的历史语境与内涵重释——以英国“反知识税运动”为背景》，《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22年第6期，第183-195页。

【16】丁柏铨：《略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课程建设和其他相应建设》，《当代传播》，2018年第6期，第6-8页。

【17】王清涛：《马克思自由思想的唯物主义转向》，《哲学研究》，2015年第7期，第26-31页。

【18】张君辉,夏涛,李晨霞：《论天赋人权与唯物主义实践观两种思路下的自由》，《广西社会科学》，2018年第12期，第77-81页。

【19】高洋：《唯物史观视阈下“机器人联合体”与“自由人联合体”的辩证关系》，《广西社会科学》，2019年第2期，第90-96页。

【20】徐靖越,叔贵峰：《马克思唯物史观中“积极自由”的逻辑向度探析》，《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年第2页，第92-95页。

【21】王伟国,王树荫：《唯物主义视域下马克思的“自由理性”与“实践价值”》，《求索》，2016年第7期，第71-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