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行研究

日本:山梨（1988）通过日本散文（小说、新闻）等语料，对日语中五感形容词的隐喻表达以及五感之间的修饰关系做出了叙述^[1]。村田（1989）在触感、压感、温感、冷感四类触觉形容词的分类基础上，又添加了痛感和痒感类形容词，并且他认为这些形容词不仅能对五官感觉进行修饰，也能够转向心理感觉领域。楠见孝（1995）把触觉、味觉划分为「近感覚」，视觉、听觉为「遠感覚」，分析得出五感形容词的通感修饰方向为「近感覚」修饰「遠感覚」。

中国:牟云峰（2005）从认知语言学视角出发，结合儿童语言习得的研究，总结了五感形容词的范畴化规律：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视觉＞时间/情感/思维/品德；味觉＞情感；肤觉＞情感。视觉经验的范畴化关涉时间域与思维域，味觉与肤觉形容词的范畴演变则关涉情感和态度域^[2]。林芳惠（2009）认为五感形容词的隐喻除了修饰感情、状态、性质外，还可以修饰人的性格和态度^[3]。王新玲（2010）探讨了基本触觉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和意义衍生过程，并从通感式隐喻和其他类型的隐喻两个方面对触觉形容词进行了探究^[4]。

纵观学者们的研究，大多是对五感形容词整体使用上的概述。对具体的单组触觉形容词研究较少，本文选取中日“软”“硬”一组触觉形容词为研究对象，对使用过程中发生的通感隐喻现象和心理感觉隐喻现象进行对比，明确中日“软”“硬”隐喻表达的异同点。

二、研究对象与方法

王新玲（2010）通过语料分析和口头调查形式对汉语的基本触觉形容词进行了判定，确定“冷”“热”“软”“硬”为基本触觉形容词。日语触觉形容词参照楠见孝（1995）的分类选取了「柔らかい」和「かたい」，但由于「かたい」同音异字，可分别写作「硬い」「固い」「堅い」，本文以「硬い」为主。基于此，本文研究对象为中日“软”“硬”触觉形容词的隐喻表达。

例子主要引用“CCL语料库”和「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BCCWJ）语料库，参照村田（1989）的研究方法，从通感隐喻和心理感觉隐喻两方面比较中日使用差异。

三、“软”“硬”与「柔らかい」「硬い」的通感隐喻表达

《辞海·语言学分册》对通感的解释是:“通感,也叫‘移觉’。修辞手法之一。人们日常生活中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等各种感觉往往可以有彼此交错相通的心理经验，于是，在写说上当表现属于甲感觉范围的事物印象时，就超越它的范围而描写成领会到的乙感官范围的印象，以造成新奇、精警的表达效果。”随着认知语言学的不断发展，对隐喻的研究和应用也越来越深入和广泛，不少学者将隐喻理论应用到对通感现象的研究中，把通感看作一种特殊的隐喻，称之为通感隐喻。

根据相关资料分析，中日触觉形容词“软”“硬”「柔らかい」「硬い」的通感隐喻具体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软”与「柔らかい」

1.触觉→视觉

“软”和「柔らかい」都可以投射到视觉领域，且修饰的成分大多为光影、色彩和线条等。例如：【光很柔软】【柔软的色调】【柔软的曲线】【柔らかい光】【柔らかい色】

2.触觉→听觉

“软”和「柔らかい」都可以投射到听觉领域，形容声音温柔，令人感到舒适。例如：【软绵绵的歌声】【柔らかい音】等。

3.触觉→嗅觉

“软”无法投射到嗅觉领域，但同属于触感形容词的“柔”可以，例如：【香味柔和】和日语「柔らかい」意思相同，形容温和不刺鼻的气味，例如：【柔らかい匂い】。

4.触觉→味觉

“软”无法投射到味觉领域，但同属于触感形容词的“柔”可以，例如：【口感柔和】与日语「柔らかい」意思相同，形容味道温和、不刺激，例如：【柔らかい甘味】。

（二）“硬”与「硬い」

1.触觉→视觉

“硬”和「硬い」都可以投射到视觉领域，形容事物性质生硬、死板。例如：【线条太硬】【硬い線】等。

2.触觉→听觉

“硬”和「硬い」都可以投射到听觉领域，形容机械、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例如：【声音硬邦邦】【硬い音】等。

3.触觉→味觉

“硬”无法投射到味觉领域，但是「硬い」可以，常形容味道苦涩或含有酸味。例如：【硬いワイン】。

中文“软”“硬”通感隐喻表达呈对称性，触觉可以投射到视觉和听觉领域，但在收集语料过程中笔者发现与“软”意思相近的“柔”，其通感隐喻范围更广，本文不作详细描述。日语「柔らかい」「硬い」的通感隐喻表达则呈非对称性，「柔らかい」的通感隐喻表达更丰富。总的来说，中文“软”“硬”通感隐喻表达的数量少于日语的「柔らかい」「硬い」^[5]。

四、“软”“硬”与「柔らかい」「硬い」的心理感觉隐喻表达

触觉带给人们的是真切的身体感受，而身体的舒适或难受直接与心理感觉相连。借用触感形容词可以修饰事物的性质、状态，也可以修饰人的感情、性格和态度。

（一）“软”与「柔らかい」心理感觉隐喻

1.形容事物的状态与性质

“软”「柔らかい」都含有事物“轻柔温和”的意思，例如：【软风】【柔らかい風】等。“软”在一些惯用表达中可以代指某些非物化要素（无形的延申），例如：【软实力】。“软”还可以形容无力、质量差。

2.形容人的感情、态度、性格

“软”「柔らかい」都可以形容人的性情平和，例如：【软商量】【心肠软】【物腰が柔らかい】【頭が柔らかい】，但“软”在使用上有褒贬之分，例如：【软蛋子】。「柔らかい」只含有积极正向的感情色彩。

表1：“软”「柔らかい」的心理感觉隐喻

（“＋”表示褒义色彩，“－”表示贬义色彩）

“软”的心理感觉隐喻表达更丰富，且感情色彩多元化；「柔らかい」的心理感觉隐喻表达较单一，且只含有积极正面的感情色彩。

（二）“硬”与「硬い」心理感觉隐喻

1.形容事物的状态与性质

“硬”「硬い」都可指某事物死板、僵硬。例如：【僵硬的管理】【硬い話】【硬い表情】等。“硬”在一些惯用表达中可以代指某些具体的物质力量（有形的载体），例如：【硬实力】。还可以形容天气“冷”；能力上和质量上“强劲有力、扎实、好”，例如：【作风硬】等；某事“不可改变、推卸”，例如：【硬任务】等。

2.形容人的感情、态度、性格

“硬”可以形容人的性格刚强、意志坚定、态度坚决或执拗。例如：【硬汉】【硬心肠】等。「硬い」不能，使用范围有限，而同属触觉形容词的「固い」「堅い」隐喻表达更为丰富，本文不对此详细分析。

“硬”的心理感觉隐喻表达更丰富，且感情色彩多元化；「硬い」的心理感觉隐喻表达较单一，且只含有消极负面的感情色彩。

五、总结

　　本文从隐喻视角出发，以中日触觉形容词“软”“硬”为研究对象，从通感隐喻和心理感觉隐喻两方面考察了两者的异同。总体来看，中日触觉形容词“软”“硬”隐喻表达同中有异。「柔らかい」「硬い」在通感隐喻表达中的使用数量要多于“软”“硬”； 但“软”“硬” 在心理感觉隐喻表达中的含义更丰富。通过隐喻对比，可以有效解决跨文化交际中出现的理解障碍。由于笔者研究水平有限，只选择了“软”“硬”「柔らかい」「硬い」为研究对象，未对中日两国同属“软”“硬”类的其他触觉形容词作详细对比，希望之后可以进行更完整的比较分析。

参考文献：

[1] 山梨正明.『比喩と理解』[M].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88.

[2] 牟云峰.感觉类形容词的词义演变——从自身感觉到认知世界[C].第六届汉语词汇语义学研讨会论文集，2005.

[3] 林芳慧.比喻表达的中日对照研究[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9.

[4] 王新玲.现代汉语触觉形容词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10.

[5] 夏征农.辞海·语言学分册[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王晓丽（1998—），女，河南安阳人，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从事日语语言文学研究。